無限的可能

第四章



「簡單的說，我比較接近犯罪心理學家。」

結束了彷彿一世紀那麼久的現場勘驗，他們終於回到柳睿時的公寓，準確的說，是他的工作室，只是由於他個人的喜好，弄得非常像起居室，特別是好幾張顏色樣式不同、卻同樣鬆軟舒適的沙發，搭配象牙色的房間、暖色調的書櫃，加上柳睿時手中咖啡散發的濃郁香氣，如果不是因為今天精神受到極大的衝擊，欣荃大概坐下沒多久就會睡著了。

此時已過了晚餐時間，鄭欣荃沒有食欲，而柳睿時看起來只需要咖啡配兇殺案，他們分據房間兩頭的兩張沙發，她的新老闆終於大發慈悲，開始向她解釋這一切。

「呃……」
她還是不太懂。「所以，你是警察嗎？」
「至少在這起案子上，我是警方的顧問。我可不是一般的犯罪學家，在大學裡寫寫書、做做統計，還要幫蠢學生改報告的那種。嘖，根本沒真的辦過幾件案子，也敢自稱是專家？」
她的新老闆皺了一下鼻頭，「他們有需要的時候會來找我，不過每次都太遲，被記者追的火燒屁股才來，這就是為什麼警察很無能，無能到連自己無能都看不出來。」

居然一句話裡說了三次「無能」，好刻薄啊。
鄭欣荃不自在的調整坐姿，總覺得自己好像也很無能，一併被罵到了。

「那……你的工作就是剛剛那樣嗎？」
「剛剛那樣」是她目前想得出最好的代名詞，畢竟她實在很想快點忘記那堆血肉屍體。

「不是工作，啊，算是我的興趣吧，不過他們也會自動匯酬勞給我就是了。」

「興趣？看那些東西……也算是興趣嗎？」

她似乎問了一個很正確的問題，因為柳睿時勾起唇微笑，顯出一種狡黠。
「當然。你覺得人為什麼犯罪？人類行為都是有原因的，犯罪也是一種行為，背後當然有它的成因，找出驅使兇手犯罪的那個力量，專業術語叫『側寫』──就是我的興趣。太無聊的我可不要。」

「無聊？」
什麼犯罪會讓人無聊？新聞上不都搬演得非常精彩嗎？

「為了錢、為了怨恨、為了嫉妒、為了生活所逼……」柳睿時淡茶色的眼睛瞇起來，很不屑的：「真是無聊。一點懸疑都沒有，所以也容易破案。這些犯人怎麼了？為這種小事就殺人放火，難成大器。再一杯。」

柳睿時揚揚手上的空杯子，很自然的指使新助理去幫他泡咖啡。

「用數學來比喻的話，這種案子就像是最簡單的加法，還是不必進位的那種──每天要你做一加一的習題，簡直是侮辱智商，很惱人哪。」

「那這次的案子呢？」

「差不多有三角函數等級，不過我數學不錯，所以我樂於接受挑戰。真期待啊。」

「……喔。」
看著他雙眼發亮的模樣，鄭欣荃偏過頭，慢慢的說：「你真勇敢。如果是我，一定非常害怕。」

她語氣雖輕，卻很真摯。

「…………啊？」
柳睿時明顯愣住，而後不太自在的側過臉去。「…………通常其他人不會這樣說。」

「那他們說什麼？」

「『你這變態。』」

他面無表情，欣荃被逗笑了，這大概是今天她到這裡以來第一次真的笑。不過隨即她就想到另一個問題──

「那你為什麼要雇用我呢？你也看到了，我對你毫無幫助。」

想到下午她吐得奄奄一息，實在太糗了啊。

「我需要有人幫我泡咖啡。廚房好遠。」


＋　＋　＋


夜晚，城市的另一頭，事件緊急小組被另一個訊息炸開了鍋。

「吳議員的女兒！？」
雷警官像是被椅子電到一樣跳起來，目瞪口呆。

緊急小組的其他人本來正吵吵鬧鬧，交換著對案件的意見、新蒐集到的資訊、或者抱怨工作量、抱怨兇手、抱怨記者，聽見組長聲音同時，全都安靜下來，注意力集中到門口帶來消息的員警身上。

「是的……據說她和吳議員大吵一架之後離家出走，至今已經一個多月了。因為她以前也常蹺家，所以議員過了這麼久才報案。」
好脾氣的年輕員警說，一邊翻閱手上的備案文件，那是分局剛寄過來的。

「一個月才報案也太誇張了吧……我看看！」
雷警官接過文件，視線快速的掃過幾頁，「你繼續說。」

「是，吳議員的女兒叫吳佳佳，大學剛畢業。原本姓陳，但吳議員和丈夫離婚之後（還因此又連任一次），就改跟母姓。她這個女兒似乎從中學時期就很叛逆，經常蹺家，和幾個混混在一起，少年課那邊說，以前他們每幾個月就會遇到吳議員的助理來幫她……呃，『處理』。高中和大學都在美國唸的，這邊沒有記錄，但據說她回國以後還是有跟那些混混來往，經常跑夜店，議員也管不動她。分局那邊說，他們有足夠的證據證明，吳佳佳曾經吸毒及持有毒品，不過……」
員警聳聳肩，和同儕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表情，繼續往下說：
「她是上個月20號離家的，那天晚上她和吳議員大吵一架，關在房間裡不出來，議員助理隔天去敲她的門，才發現她已經蹺家，打手機也不通。因為議員每個月會撥款到她女兒的帳戶，沒錢了吳佳佳才會回家，這次也打算比照辦理；但議員昨天發現，吳佳佳的帳戶已經整整一個月沒有動用，最新的一筆信用卡記錄，已經是接近三週前。對於她可能去哪裡、和誰在一起，吳議員完全沒有頭緒。」

雷警官邊聽邊搖頭，他想起自己的一雙兒女，女兒今年剛上小學，還是離不開父母的年紀。他不自覺的笑了一下，繼續閱讀文件，檔案中附了吳議員女兒吳佳佳的照片，從紀錄看來，她剛滿23歲，年輕的面容化著濃妝，並且──雷警官感覺胃抽了一下──她染著金髮。

20多歲的年輕女性。
金髮。

緊急小組所有人沉默不語，交換著手中的資料，第四起命案的現場照片中，那抹染血的金色髮絲不停跳出來，刺痛人的眼。電話突然尖銳的響起來，有些人被驚跳了一下，但沒有人去接，讓它兀自響個不停，成為室內唯一的聲音，令人心慌意亂。組員們面面相覷，他們心知肚明，這可能意味著什麼，卻又希望自己的預感不要成真。

電話斷了。沉重的氣壓籠罩辦公室，直到雷警官開口：
「…………只能向議員借一些她女兒的東西了，說話注意一點啊。」

他語氣裡除了嚴肅，不知為何，竟還有種絕望的感覺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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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惡，我的ASUS好燙，打字像在烤手......
不知有沒有人發現我埋的第一個伏筆，ㄎㄎ